暴戾之气正在入侵中国社会

信源：明报

“机场爆炸、商场砍人、孩子被摔、城管打死人，驻马店五死三伤……中国社会充满暴戾气。我们不能简单说都是坏蛋所为。坏蛋确实要被惩罚，但需要思考根子在哪里：当公平公正变得可望不可及，解决问题没有正常渠道，官官相护平民没有平等机会，做人的尊严被剥夺殆尽，社会就变成了把好人变成坏人的社会。”

这是来自新东方集团董事长俞敏洪的一篇微博，直接拿来引用，一是因为它对近期发生在中国社会中的一个个看似孤立却又密集的事件做了一个集中概括；二是因为所有事件的主角都是普通公民而不是显赫如薄熙来的政治大人物，更具有社会代表性；三是对此深有同感，不由得继而引人思考。

最新的暴戾之气在北京一名9岁女孩儿长时间的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声中再一次加重。当社会大面积或频繁出现上述问题，就已经不能定性为个别现象了。如果不公平已经深入到社会的每一个细胞，这些事就很容易被老百姓通俗简单地分成两类：一类是一些人的为所欲为，另一些人是被为所欲为的人逼的走投无路。于是就出现了社会的怪现象：遵纪守法反而在一些人眼中成了好欺负，蛮横威胁贿赂恐吓倒成了有利谈判的资本。

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的丰硕物质成果，到头来却把精神的充实远抛于后，更可怕的是后者有令人担忧的迅速溃败，而某种程度上前者的兴盛竟依托于后者的溃败，犹如要杀掉最后一只鸡取其蛋做最后一席全鸡宴，这很像李敖所说的“礼崩乐坏”的时代。

到目前为止，善良而忧虑的人们除了叹气、愤怒，也有在积极思考缉拿幕后元凶的。有人把根源归咎于那一场10年的运动，文化断裂，理想空虚，物质至上，加之继后的贪腐与不公，绝望终成戾气。于是，以前仅仅是听遥远的别人的悲催故事，现在突然间发现，身边人人皆为近敌，活而无乐。

我们身处的这个新时代变得更可怕了吗？有人说不是，社会不是现在才变成这样的，而是一直如此。只是现在通讯和网络发达，曝光率快而高。如果这些信息放在50年前，那么这个社会更是不堪，只是那时候大家不知道罢了，每天还都可以过着无知而知足的小日子。有一定道理，但是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人们不再可能因无知而知足，相反，他们开始本能地用感觉说实话。还敢不敢向对面走来的陌生人微笑？敢不敢跟陌生人说话？敢不敢把手机借给路人？敢不敢扶倒地的老人？敢不敢见义勇为？社会主义还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新风尚值得我们为之骄傲？

俞敏洪说的是实话，但相关的问题是：谁来为社会的不公负责？是谁把好人逼成坏人？又如何改变这种明显的病态？否则，当社会底层挣扎的些许之人用偏激行为来表达反抗，而同时社会选择继续无视或压制的话，必然导致这种反抗周而复始，愈演愈烈，最终受伤的依然是无辜的底层人民。而在一个绝大多数人没有尊严，个人基本权利得不到法律保护的社会里，绝望的人群会逐渐扩大，戾气只会越来越重，最后是无序。其他阶层的生活质量一样受累于整体社会环境的短板，没有赢家。

老调重弹的人，还在说这是中国发展变革中的必然阵痛。改革早已到了深水区，能载舟，能覆舟，小心都未必能驶得万年船。到现在为止，大家能看到的还只是政府在原有体制框架内的强化控制，突破的计划和勇气依然微弱。但是，政治改革已经刻不容缓。我们不能靠一个人或一个政党来解决一切问题，我们需要一个高于一切权力而又完善的法律和体制来推进以及保护各级别上的持续深入改革。改革可能会带来暂时的震荡，但是不改的结局是更大的危机和混乱。而且，一个朝法制社会方向去的改革又能乱到哪里去？！

要实现“中国梦”的目标，创造公平环境更显至关重要，然而也任重道远。只有真正依法行政，“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才可能创造公平、公开、公正的环境。关键是怎样切实做到，这还得有坚强的法律、坚决的措施、坚定地意志。

当然，遇到社会丑陋事件时，不应只将矛头指向政府，义愤填膺实际人情淡薄，这也是一种要命的社会无视和推卸责任。毕竟多一点对自己的反省，道德才会进步。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个国家，我们就是必须与中国一起合伙的人。在中国这个合伙人合格之前，为了我们自己的社会，为了我们的亲人，直面社会问题与现实，哪怕面对暴戾之气，坚持传播真爱和勇敢的力量。